“虺”（huǐ）字最早见于甲骨文，释义为大地复苏。历代文献中，虺的形象与蛇是等同的，如屈原的《楚辞·天问》中“雄虺九首，鯈忽焉在?”王逸《章句》注:“虺,蛇别名也。”《后汉书》中亦有“是犹种枳棘于良田，养虺蛇于室内也。”在我国的神话传说中，龙是由虺进化而来的，南北朝志怪笔记《述异记》中记载：“虺五百年化为蛟,蛟千年化为龙,龙五百年为角龙,千年为应龙。”可见虺即是蛇，亦为龙幼年期的形象。自古以来，龙就是中华民族精神、文化的象征，龙凤文化研究专家庞进先生把这种精神归纳为“团结合力、造福众生、与天和谐、开拓奋进”，虺亦有同样的寓意。 在上古神话传说中，蛇同样被视为神明，如造人补天之神女娲、华夏民族人文先祖伏羲、掌控洪水之水神共工、山川大地之母后土、钟山山神烛龙(烛九阴)等，皆为人面蛇身，灵蛇崇拜在我国始祖神信仰体系中具有至高无上的规格，蛇成为华夏民族最早的图腾之一，也是吉祥、富贵、健康、智慧和力量的象征。同样，虺蛇同为一种，其内涵亦相通。《诗·小雅·斯干》中写道“乃寝乃兴，乃占我梦。吉梦维何？维熊维罴，维虺维蛇。大人占之：维熊维罴，男子之祥；维虺维蛇，女子之祥。”在这里，虺蛇是生女孩子的吉兆。如江苏通安严山出土了一批春秋时期玉佩饰，其主题纹饰大都为蟠虺纹，大都为当时女子所佩戴，有吉祥如意的美好寓意。 聪慧的先人们把器物作为精神文化的物态载体，把寓意吉祥美好、亦或森严庄重的纹样装饰在上面，不仅体现了工匠的智慧，也包含了当时社会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科技等各方面的信息，并投射出古人炽热的情感和美好的希冀。不同的朝代有着不同的文化信仰，比如商朝的灭亡结束了鬼神之说，周朝的建立开启了中华人文精神的传统。而作为重要载体的青铜器，其纹饰便记录了社会历史、文化变迁的历程：商代青铜器多饰神秘恐怖狰狞的饕餮纹，而周朝则转变为简洁典雅吉祥的自然类纹饰。虺纹正是在这种历史环境下出现，考古学者又将虺纹称为蟠虺纹，即“两条或两条以上的小蛇相互蟠绕，构成纹饰单元，再重复出现”。 春秋中期的蟠虺纹较为细密繁缛，多用于青铜容器上，既有酒器，也有食器和水器；不仅确立了春秋时期青铜器纹饰的新风格，还发展成为代表性纹饰，如故宫博物院藏东周蟠虺纹罍、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东周蟠虺纹铜鼎；因铸造技术的提升，蟠虺纹在战国时期极为流行且样式最为丰富；西汉时期蟠虺纹趋于减少，且纹饰简化。济南市考古研究院发掘出土的众多铜镜中，有数面西汉蟠虺纹铜镜。现选取三面进行欣赏，其中前两件为西汉早期，最后一件为西汉晚期。第一件为章丘巡检村东墓地M21出土的西汉蟠虺纹镜，为经典的圆形铜镜，三弦钮，圆钮座。座外饰两周凸弦纹，凸弦纹之间为主纹和地纹；主纹为蟠虺纹，共三条，均呈“S”形卷曲状，首尾互相连接围绕钮座一周；地纹为圆涡纹，较为密集，均匀的分布在蟠虺纹下方，其间零散的分布着乳丁纹。该镜纹饰刻划精美，线条流畅，细致逼真，主纹与地纹层次分明，构图甚为巧妙。第二件为魏家庄遗址M47出土的西汉圈带蟠虺连弧镜，圆形，镜背面上亦饰有精美纹饰，主纹为四组虺纹，每组皆为一大一小、方向相反的两条，其整个细小的身躯弯曲成“C”字形，内侧各有一乳丁，首尾相连，环绕一周，表现生动，刻画细腻，具有极佳的装饰性和艺术性效果；地纹为稀疏的圆涡纹，最外一周为内向十六连弧圈带纹。第三件为魏家庄遗址M27出土的四乳四虺镜，圆形，柿蒂纹钮座，四叶之间均饰一桃形花苞；四条双钩形身躯的虺纹均匀分布在钮座外围一周，每两条虺纹中间均有一大乳丁，虺外侧一端分别伸出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的头颈部、内侧为一鸟，呈立或飞之态，左上方一简化鸟纹；此面铜镜制作精良，动植物的结合使之更加生动饱满，彰显出生命的活力。 以上三面铜镜均为圆形，这取决于西汉早期人们对天圆地方的认知；其背面所饰的虺纹、圆涡纹、乳丁纹也均与天象有关，虺纹视为神龙，圆涡纹象征云气，乳丁纹是星宿的象征，柿蒂纹是象征宇宙的天穹之花，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为四方四神，完全勾勒出了一个天上的世界；这不仅代表着汉人观天象顺天意的思想，也表达了他们渴望长生不老和对天国仙境、神仙生活的无限向往。一面铜镜，锈迹斑驳，虽不能映人，但其镜背的纹饰所承载的深厚文化内涵却深深地扎根于我们心中。 撰稿：郝素梅 审稿：刘丽丽 本院文物摄影：郝素梅
文物中的动物——虺
